我永遠也忘不了小明高考那年的場景。作為一個普通打工者,我對孩子們的期望一直很簡單——念完高中就去找一份工作,穩(wěn)定地生活就行。沒想到小明不僅高中成績優(yōu)異,考上了北京一所知名大學,這對我們來說簡直就是奇跡。 “爸,我考上大學了!”收到通知書那天,小明激動地跑到我面前,開心地說。 我忍不住淚眼盈眶,緊緊抱住了他:“小明,你知道這對我們家意味著什么嗎?你一定會過上更好的生活,不用像你爸我一樣天天干體力活!” “我會好好學習的,爭取學有所成,以后報答你們的!”小明也紅了眼眶,鄭重地說。 可高興之余,我也清楚地知道,一年5萬塊的學費對我們家來說是一個天文數(shù)字。我和妻子商量后,決定先為他湊齊3萬元,剩下的2萬讓他自己解決。 “3萬已經(jīng)很不容易了,剩下的你自己想辦法吧,可以找學校申請助學金,或者做兼職。”我對小明說。 小明看上去有些失望,但還是堅定地點點頭:“沒問題,我會自己想辦法的,絕不耽誤學業(yè)!” 我看著他瘦弱的背影,心里既自豪又忐忑。3萬元對我來說已經(jīng)是極限了,但想讓他自食其力,我也還是忍痛答應了。 我四處打聽兼職信息,想著兒子暑期運鈔車什么的總可以做。誰知道小明一口回絕:“爸,我可以在餐廳打臨時工,但是不能做太辛苦的活,會影響學習?！?/br> 我心想也是,上了大學就不是普通高中生了,不能干重體力活。無奈之下,我只能求助親戚朋友,看看能否融資。 就在我煩惱的時候,一個電話進來了,是我表哥阿福。 “喂,阿福,最近可好?”我接起電話,客套地問。 “還行吧,你呢?小明高考成績出來了吧?”阿福的語氣很親切。 “嗯,考上大學了,但學費有點問題......”我把情況簡單跟他說了下。 “啊?需要多少錢啊?這有什么問題,你放心,我和我老婆一起出錢,保證把第一年學費湊夠!”阿福爽快地說。 我一聽大吃一驚,連忙說:“哎呀,怎么能這樣呢......我們自己可以想辦法的?！?/br> “能幫上家人是我的榮幸,這點錢不算什么,你就收下吧!”阿福態(tài)度堅決。 我跟妻子商量這件事,她也覺得受寵若驚:“阿福他們也不是富裕人家,怎么能接受這樣的好意呢?” 我說:“可能他們最近運氣不錯,做生意賺了點錢吧。但我們確實拿不出那么多學費,這對小明來說是件大事,我覺得還是要接受阿福的好意?！?/br> 妻子想了想,說:“那見面時一定要當面謝過他,不能當做理所應當。” 于是第二天,我給阿?；仉娫?跟他約在老家附近的小酒館見面。 喝著小酒,我語重心長地對阿福說:“真沒想到你會這么大方,我們一定會記住這份恩情的?！?/br> 阿福擺擺手說:“能資助兒子上學是我應該做的,你不用那么見外。咱們一場,有困難互相幫忙,這是天經(jīng)地義。” 我又問他最近做什么生意這么順利。阿福神秘一笑,沒明說,只說運氣不錯賺了點錢。我也不好再追問下去。 就這樣,在阿福的幫助下,小明的第一學年學費總算有著落了。我心里對阿福充滿了感激之情。 開學前一周,我來到阿福家準備取錢。他遞給我一個信封,里面是10萬元現(xiàn)金。 “阿福,這個太多了,我們約好了5萬就夠了......”我想退還部分給他。 “拿去吧兄弟,我和我老婆想了想,就全包了你兒子4年的學費,免得你每年操心!”阿福堅決地說。 我不知該說什么好,只能紅著眼圈連聲道謝。阿福這么大方,我內(nèi)心五味雜陳。 我興高采烈地回家,跟妻子說:“學費問題解決了,以后每年只要交1萬元的生活費就夠了!” 妻子瞪大了眼睛問我從哪里搞到那么多錢,我把經(jīng)過跟她說了。她也很驚訝,沉默了一會兒說:“阿福真的沒說需要我們還錢嗎?這太不好意思了?！?/br> 我說:“他堅持不需要還,也不告訴我是怎么賺到這筆錢的。我們就當做他的一片苦心吧。” 就這樣,在親戚朋友的幫助下,小明順利入學了。作為父親,我由衷地為他感到欣慰和自豪。 就這樣,在阿福的幫助下,小明開始了他的大學生活。我也為他感到無比欣慰和驕傲。 然而好景不長,就在開學不久,我突然接到一個電話,是表妹玉梅打來的。 “喂,你是小王嗎?我是玉梅。我有件事必須跟你說......”電話那頭傳來低低的哭聲。 我心中一緊,連忙問她發(fā)生了什么事。 玉梅說阿福突然中風了,現(xiàn)在正在醫(yī)院搶救。 我聽后猛然一驚,匆匆跑到醫(yī)院,只見阿福已經(jīng)在重癥監(jiān)護室了。 “阿福的情況很危急,是否能救回來還不確定?！贬t(yī)生這樣告訴我和玉梅。 我們只能焦急地在長椅上等待。兩個小時后,醫(yī)生出來說阿福總算是度過危險期了,但仍需持續(xù)觀察。 我和玉梅松了一口氣,但玉梅看上去還是哭紅了眼睛。過了一會,她對我說:“阿福這次猝死,我想是因為最近為你兒子籌措學費,心理壓力太大了。所以,這學費的事,你就別再提了,自己想辦法解決吧?！?/br> 我聽完,心頭涌上一股強烈的自責與內(nèi)疚。沒想到為我操心這事,竟然讓阿福猝死在了醫(yī)院。 “是我不好,給阿福添了這么大的麻煩!學費的事我自己解決,你們一分錢都不用再給!”我堅決地說。 玉梅紅著眼點點頭,又回到阿福的病房去了。 我一個人呆呆地坐在長椅上,內(nèi)心苦澀無比。原本滿懷感激的心現(xiàn)在蕩然無存,取而代之的是自責與悔恨。 就這樣過了幾天,阿福的病情好轉(zhuǎn)了一些,終于被轉(zhuǎn)到了普通病房。我鼓起勇氣去看他,準備正式跟他道歉與致謝。 “阿福,非常對不起,給你帶來這么大的壓力。學費的事我自己解決,你們一分錢都不用管!”我表情凝重地說。 沒想到阿福聽了我的話,竟然笑了:“學費的事?我早就忘了。我這次突發(fā)中風只是身體原因,與你兒子完全沒關系。” 我一頭霧水,不解地問他:“可、可是玉梅說,是因為我兒子的學費太費你的心,你才會突然倒下的啊?！?/br> 阿福又笑了笑說:“其實我和玉梅騙你的,我們根本沒那些錢,就是想敲你一筆好拿回去花。還好你沒有上當,不然我這騙子也太可惡了......” 我聽他這么說,腦子“嗡”的一聲,眼前一黑,只覺得天旋地轉(zhuǎn)......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原來一直表現(xiàn)得慷慨大方的阿福,其實就是想騙我的錢,而玉梅也在這個騙局中充當幫兇! 我沉默了半天,終于忍不住爆發(fā):“阿福,我真是瞎了狗眼,這么多年把你當兄弟,原來你竟然是這種人!” 阿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:“人嘛,遇到錢就會變,我這人其實也不大度,還是你識人明辨率先看穿了我的騙局,否則我這騙子也太可惡了。” 我聽了更加憤怒,一拳砸在病床旁的墻上,痛罵了他一通,然后再也不想看見他,轉(zhuǎn)身就走了。 出了醫(yī)院,我在夜色中漫無目的地游蕩。原本對家人親情滿懷信任的心,現(xiàn)在完全被阿福踐踏了。我開始質(zhì)疑這個世界上的一切美好,竟然都是建立在謊言上的。 然而經(jīng)過一夜的冷靜思考,我覺得我也不能因阿福一人之過,就詆毀所有的人性本善。這個世界終究是好人多于壞人的,我不能被一次創(chuàng)傷就喪失所有的信任與希望。 于是第二天,我搖身一變,開始四處找兼職賺錢。我加倍努力工作,晚上還去餐廳當服務員。在親戚的小額幫助下,我終于在新學期開始前湊足了小明第一學年的學費。 送他去學校的那天,我跟他說:“人生路上,難免會遇到阿福這樣的障礙與傷害,但我們不能就此喪失對世界的信任。要保持善意和寬容的心,才能走得更遠。” 小明點點頭,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。我目送他進入校門,內(nèi)心涌起無比的驕傲與感動——我的兒子要上大學了! 從此以后,我再也沒有聯(lián)系過阿福。聽說他后來生意失敗,過上了窮困的生活。我不希望他受苦,但也不會再幫助他分文。他騙我的錢固然傷我的心,但更使我意識到,要用自己的雙手去創(chuàng)造美好的未來。 阿福的事之后,我的人生觀都發(fā)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。 我不再輕易相信所謂的“世間真情”,因為那很可能只是人們?yōu)榱俗约豪娑M行的演技。我也不再依賴于親朋好友的資助與幫助,而是選擇自力更生、獨立面對生活的種種困難。 在阿福事件過去一年后,小明二年級的學費又要到了。我沒有向任何人訴說窘境,而是夜以繼日地工作,將每分每毫都攢下來。我白天在建筑工地搬磚,晚上去餐廳刷碗洗盤子。我甚至去了無數(shù)次黑市血站賣血——雖然我知道這樣很危險。但為了給小明籌學費,我愿意不顧一切。 就這樣,在血與汗的交融中,我終于在開學前湊足了小明第二年的全部學費。我沒有告訴小明這中間的艱辛,只是叮囑他好好學習,爭取獲得獎學金來減輕家里的負擔。 小明也漸漸成長為一個勤奮上進的大學生。他不僅成績優(yōu)秀,獲得了獎學金,還在校內(nèi)獲得了助教和實驗室小助手的兼職工作。他每個月能自己賺一千塊錢生活費,這讓我很欣慰。 他在大學畢業(yè)那年,找到了一份穩(wěn)定的編程工作,月薪過萬。當他第一份工資打入我的賬戶時,我靜靜地流下了眼淚——我們一家人終于走出了陰影,迎來了光明的未來。 我和妻子來到小明的畢業(yè)典禮,看著他穿起黑色的學士袍,從校長手中接過畢業(yè)證書。我知道,我們的努力沒有白費。小明不僅完成了學業(yè),也在這過程中成長為一個獨立勤奮的年輕人。 人生的路途崎嶇不平,但只要不輕言放棄,就一定能見到希望的曙光。這是我在那段艱難歲月里學到的人生經(jīng)驗與教訓。 看著小明步入社會,我的內(nèi)心久久不能平靜。 他獨立生活后,我和妻子便顯得空虛起來。許多年來,我們的生活習慣和心思都圍繞著小明,現(xiàn)在他一飛沖天,我們仿佛失去了人生的目標。 “他長大了,該學會自立了。”妻子感慨地說。 “是啊,我們也該學會放手,享受屬于自己的生活了。”我點點頭。 于是,退休后的我和妻子開始了全新的生活。我們旅游、讀書、運動,過起了年輕時沒有機會享受的時光。可惜好景不長,就在這時,我得了肺癌,并且是晚期。 “你得拼命活著,陪著我嘛?！逼拮悠怀陕?。 我安慰她:“我們已經(jīng)度過了那么多美好時光,現(xiàn)在該學會放下了?！?/br> 于是我平靜地接受了現(xiàn)實,并決定不接受任何治療。我更希望在有限的時間里,好好地跟家人相處,而不是臥床輸液。 當我把病情告訴小明時,他紅著眼圈說:“爸,錢我可以賺,但你是我僅有的親人了。求你接受治療吧!” 我搖搖頭,拍拍他的肩膀:“孩子,你已經(jīng)長大成人了,我作為父親已經(jīng)完成了我的任務,可以安心離開了?！?/br> 小明跪在我跟前,抱著我痛哭。我輕輕地撫摸他的頭,心中五味雜陳。 我的人生已走過大半,經(jīng)歷了太多不如意。但看到小明今天的成就,我心滿意足。 我在醫(yī)院平靜地度過了人生最后一段時光。臨終前,小明握著我的手說: “爸,謝謝你這一生對我的培養(yǎng)。你給了我堅定不移的意志和正直善良的人生觀。我會牢牢記住并傳承下去。” 我微笑著閉上了眼睛,輕輕揮了揮手中的菩提樹枝,我的靈魂就此飛升蒼穹,歸向天國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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